第26章 甜蜜
胖大叔随意地把手在旁边的干抹布上擦了擦，从兜里掏出了一包软玉溪，弹出来一根凑上身递给陆过。
陆过推回了胖大叔递来的烟，堆着笑摆了摆手，他旁边这位许大少爷可闻不得这烟味。
陆过拍了拍胖大叔的手，小声说道：“最近找了点风寒，咳嗽呢，医生不让抽。”
胖大叔也直爽，眼角的鱼尾纹更深了一些，又把粉红的烟盒揣进兜里，开口时语气透露着无奈：“我那媳妇儿最近也是咳嗽，都不让我在家里抽了，我这烟瘾重的，每天在家门口院子里抽上一根，还要等烟味都散干净了，才能进门。”
那胖大叔把桌台上的菜翻一翻拨一拨，“这都新鲜的，早上刚摘来的，这菠菜，绝对好。”
许清如眯了眯眼，推了下陆过的胳膊，凑近了小声问他：“这俩都是菠菜？怎么长得不一样，品种不同吗？”
陆过伸手指了左边一摞道：“这个叶子比较长，叶柄看起来粗壮一点，叶子也是尖的，是尖叶菠菜，这种含糖分比较多。”
许清如点了点头，陆过又伸手去摸了摸菜叶，然后拉着许清如也来体验一下，继续跟他说：“尖叶菠菜的叶子摸起来比较薄，这边这个是圆叶菠菜，叶子就大很多，又厚又圆的，口感好。”
许清如就像是听导游讲解的游客，然后陆导游讲完了，还不忘问候一声本地人胖大叔，“大叔，我讲的对不？”
胖大叔看了一眼陆过身侧的许清如，文质彬彬的样子，倒不像是馆子里的伙计，不然哪能连菜也不认识。
胖大叔点了点头，脸上的肉都跟着摆动了起来，看起来挺吃力的，开口问道：“这是你弟弟？生得真俊俏哦，结没结婚啊？我表侄女家有个姑娘也漂亮，到现在还没个对象，家里人还愁着哦。”
许清如嘴角一抽，向陆过投来求助的眼神。
陆过对着他眨了眨眼，在桌台下面看不见的地方拍了拍他的手安抚，然后有些嗔怪地看了眼胖大叔，倾身小声说道：
“这是质监局新上任的领导，过来看你这菜合不合标准，卫不卫生的，别瞎拉郎配，小心给你举报到上头去了。”
胖大叔脸色一变，只怪自己没什么眼力见，笑着打岔了。
陆过跟他聊了两三句，这才说自己馆子订菜的事情，交涉了一番之后就带许清如看别的去了。
许清如自然是没听清陆过跟那胖大叔嘀咕了啥，好奇得心里痒痒的，又伸手挠不到。自己又不好意思问，只好假装不小心地时不时碰一碰陆过的肩膀。
陆过本来是没想好说辞去糊弄许清如的，干脆就不说，可是又实在架不住许清如跟小孩子一样碰来碰去的。
陆过认输了，叹了口气，语重心长道：“我说你是我妹夫，但是我妹刚意外去世了，你还伤心着呢，听不得这些。”
许清如心里一紧，嘴角抽了抽，怎么和自己之前拿来骗刘培那一套这么像呢，然后又突然想到了什么，小声问道：“你不会真有妹妹？”
陆过翻了个白眼，“哪儿能啊，刚生下我不到一个月我爹就跟人跑了，我去哪再找个妹妹。”
许清如没想过会以这样的方式揭开陆过的伤疤，只能小声回了句“对不起”，然后就不再说话了。
陆过倒是没想到许清如这么敏感，也是快五十年前的事情了，谁还惦记着一个出轨的爹呢，陆过自己倒是没什么感触。
这市场一逛就是一上午，许清如脚都走酸了，陆过带他去小食区逛了一圈。
琳琅满目的小食长长地安置了一排，香味扑鼻，许清如的肚子非常自觉地提醒自己的主人，已经快到饭点的时间了。
陆过倒是已经移不开眼了，熟练地扫了码，买了一份生煎，热腾腾的，香喷喷的。
陆过给许清如递了一双一次性筷子，“快尝尝，这家生煎特别好吃，里面的汤真的绝了。”
许清如很少吃生煎，他就着陆过手里的盘子，吹了吹筷子上的生煎，小口咬破生煎包的皮，慢慢吮了一口汤，被烫得放下汤包，伸出一截烫红了的舌尖纳凉。
许清如用左手摆在嘴边扇风，红着眼睛抬头看陆过，陆过觉得他这样真是可笑又可怜，只好催着许清如慢一点吃，“慢点儿，又没人和你抢。”
陆过和许清如站在一边凑在一起，紧口慢口地吃着一盘。不吃还好，一盘生煎只有四个，只够当开胃菜，两人吃完反而更饿了。
陆过去把一次性的盘子丢了，走回来的时候却看见许清如对着他捂着嘴笑。
陆过一脸纳闷，“怎么了？”
陆过的嘴角嵌着一粒黑芝麻，应当是方才吃生煎的时候沾上的，远远看起来像是一颗痣。
许清如看着这颗媒婆痣，笑的说不出话，只好摸摸自己的嘴角示意。
陆过摸了摸自己的嘴角，摸下来一颗芝麻，弹指就不见了。
可是许清如一笑就停不下来，自己还想着陆过要是做了媒婆会是什么样子，更好笑了。
陆过：“？”不就是一颗芝麻吗，至于笑得跟个傻子一样吗？
许清如直到咳了两声，这才停下来，微不可察地转过身拂去眼角笑出来的泪水。
陆过又带着许清如买了两串烤面筋，十几串羊肉串，一杯关东煮，一盒章鱼小丸子，一盒炸天妇罗。
自小养尊处优的许清如何尝品味过这样的美食，跟着陆过吃这吃那的，好不痛快。
许清如吃得满嘴油光发亮，眼睛也跟着发亮，有点像树上窜来窜去找果子吃的小松鼠，可爱得有些过分。
陆过问许清如还有没有什么想吃的，许清如就转着眼睛四处觅食，然后扯了扯花衬衫的短袖，带人走到一个摊子前。
摆摊的是一个五十岁左右的妇女，见着两个帅哥来照顾自己的生意，高兴得合不拢嘴，话更是说个不停。
“这料都是配好的，放冰粉里绝对爽口甜而不腻。”
女人又拿出了一个罐子，刚一拧开盖子，就花香扑鼻。
许清如一直盯着女人的动作，闻到香味喃喃道：“好香啊……”
女人抬头看了许清如一眼，笑得更灿烂了些，解释说道：“这玫瑰是用蜂蜜腌制的，绝对好吃，还美容呢！”
女人又拿勺子舀了些许花生碎、红豆、葡萄干、山楂干，之后又取了些糍粑、芋圆、小珍珠，稍微搅拌了几下，加上了一勺椰浆和红糖浆，最后撒上一点白芝麻，看起来好看又好吃。
许清如想，和陆过相处的时光，大概就像这一碗冰粉一样，平凡的存在于社会的每一户寻常人家，每一味调料都平淡而朴实，放进透明的冰粉里，就像陆过对他的好，每一件事都视而可见，尝起来真切而甜蜜。
──────
回到家后，许清如才想起自己该订回家的机票了。计算着时间，许清如买了早上九点半的票，到家差不多十二点，正好能赶上一顿午饭。
回一趟家要带的无非就是几件衣物，许清如很快就收拾了一个小行李箱出来，问题还是此刻躺在行李箱里，把衣服全部都沾上自己猫毛的那位主子，放家里可没人照顾了。
思来想去，许清如觉得可以把猫咪托付三天的人就只有他热心善良的邻居──陆过。
许清如点开陆过的微信，斟酌着要怎么和陆过提这件事，自言自语地在聊天框里扣字：
“下午好，陆老板，有一件事情想要劳烦您一下，不知道您是否有空能在国庆假期的一号到三号之间帮我喂一下猫，我要回一趟老家，谢谢您。”
许清如点击发送的手指停住了，感觉好像这样说有一种命令的语气，看起来让人怪不舒服的，于是又一个字一个字地删掉。
“下午好，陆老板，我国庆假期要回一趟老家，不知道您是否有时间可以帮我照料一下我养的猫，只需要一号到三号这三天就可以了，谢谢！”
许清如还是觉得不行，万一陆过没有空呢，这样到有点逼迫人家的味道了。
陆过正好抢到了一张国庆旅游双人票，思来想去准备问问许清如有没有空，结果一点进许清如的微信，对方就显示：正在输入中。
于是这个状态断断续续地持续了五分钟，陆过实在是忍不住了，难道微信出故障了？还是许清如在给自己写什么小作文？
陆过正要扣字问许清如什么事，许清如的信息就发过来了。
清如许：在吗jpg
陆过回了许清如一个问号，结果对面又开始断断续续的正在输入了。
陆过此时脑子里全是大大的问号，然后许清如的语音通话就弹了过来。
“怎么了？”
许清如也没想到陆过这么快就接了起来，自己倒有些紧张，说话磕磕绊绊的。
“那个……陆老板，你国庆有空吗？就，一号到三号这三天。”
陆过眨眨眼睛，这么巧？难道许清如也要约自己出去玩？
陆过顿时就心花怒放，再开口语气都轻松洋溢了不少：“有空啊，有空的。”
然后听筒的另一头就沉默了，陆过有些紧张，难道是想约自己出去旅游但是不知道以什么理由开口吗？
许清如咽了下口水，长长地做了个深呼吸，语重心长道：“哦哦哦，有空……呃，那个……就是我……”
陆过也跟着咽了个口水，紧张地等许清如说完，像是被提名了奥斯卡奖项一样等待着宣布获奖名单。
“我国庆要回一趟老家，陆老板能不能帮我喂一下猫？”
好吧，陆过顿时就理解了陪跑人的心情，抿了抿唇不知道该怎么说，只好傻愣愣地答应了一句：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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