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不同的态度

　　程可对于颖文的喟叹是不在意的。她很了解自己这位朋友，军区大院长大，父母亲的教育很是得法，她对自己的人生有着很清楚的判断，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也明晰自己能要什么。社会生活的框架规则不说理解深刻运用纯熟，至少从来不会冲动犯浑。骨子里有文青气质，却从不会让感性完全左右自己的理性判断。当年她和颖文结识后，对此就大为推崇，三观的契合也让她们迅速成为了好友。后来双方父母还因女儿们的关系成为了实际生活中的朋友，也算是意外之喜。

　　倒是文娟的事情让她有些意外加伤脑筋，她不太能给出合适意见，也不适合给意见，毕竟说的不好听，对于世俗眼中婚姻已然失败的程可是没有太多资本和立场对别人的婚姻指指点点的。再者文娟情况在她看来确实超出她生活经验，因为毕竟周围没出现过类狗血电视剧情的事情。程可只能再一次感叹，艺术果然来源于生活。

　　事情出现了总要解决，这样拖拉着也不是办法，好在文娟骨子里那点自尊让她决绝选择对薄公堂。一旦撕破脸，以前叫着的爸爸妈妈就是比陌生人还不如的关系，至于老公，人说至亲至疏是夫妻，文娟和程可对此都叫深有体会。唯一让程可有些好奇的是文娟父母。因为在她哭诉过程中对父母只字未提，这不太正常。读书时候大家一行还曾去她家做客，看得出她父母很热情，家中关系也很融洽，没道理文娟生活这么大的变动她父母不给任何意见。

　　“她爸妈说什么了吗？有没有表示意见？”欣宝很显然和程可想到了一处，有着同样的好奇。要知道这婚姻还是父母给牵的头。婚姻终了不会归责于父母，作出决定之前肯定多少还是要给父母交代一声的。

　　“你问她吧，她愿说就说。不说我也不代劳。”颖文不太想开口。

　　文娟幽幽的声音响起：“说一部分是说，说全部也是说，我又不怕丢面子。”

　　“你这口气有种我们对你屈打成招的感觉，放轻松，政府还是宽大的，社会还是和谐的，日子还是美好的。”程可不想空气变得压抑，随手插科打诨了一句。

　　“去你的！”文娟笑骂道，不过气氛倒是明显较之前轻快了一些。在她的叙述中程可真心觉得自己的离婚之路是走得多么顺利，连离婚本身的负面性都可以因此忽略不计了。在文娟的离婚问题上，其他因素的干扰和伤害完全大于了离婚本身的伤害。

　　甫一开始，在她和老公出现小矛盾，和公婆出现小摩擦时，父母亲劝说她退一步海阔天空。文娟接受了，她也想得通。你不是人家女儿，是做媳妇的，不可能指望婆家像父母对你一样容忍度那么高。生活中有没有亲如母女的婆媳关系？有！但是极少，这还需要双方都有这个认识和需要。文娟也清楚做一个合格的儿媳还是可以，要想和自家妈妈一样毫无隔阂的生活在一起，不太可能。比如你总有不高兴的时候，冲着自己妈妈随便发发脾气是可以的，因为能仗得住，过不了多久母女就能无芥蒂逛街看电视聊家长里短。对自己婆婆发脾气，她想都没想过，发了也许还不会像如今这么糟糕，至少自己活得畅快些。

　　再后来因为孩子的原因发现了身体的问题，父母还是很替文娟着急，到处找人求医问方。文娟起初还是很感动的，觉得只有自家父母才这么舍得下力气花精神。随着久未有结果，各种压力扑面而来，文娟向妈妈抱怨时，得到的回复就是“你也要理解，没有孩子确实是个麻烦事。没有孩子婚姻就很难稳定，家里没孩子就是不完整的........我们一起想办法不要着急。”文娟第一次觉得妈妈有点陌生，她想说自己没有着急，也想说她希望听到的不是这个。妈妈话里话外更多是为对方考虑，而不是自己的女儿。这让文娟回想一开始父母找医生的第一原则是主治不孕不育的，而不曾想过医生诊断对于文娟自己的身体健康意味着什么，有没有需要调理治疗的。想到这儿，她内心深处有疼痛感慢慢泛起，理智告诉她父母没有不爱她，但是这与她一直以为的爱有很大的差别。

　　听到这里，程可三人倒是不好说什么，毕竟涉及到长辈。而且有些问题是自己讲可以，别人讲不行的。只能说每对父母考虑的出发点不一样，这跟所受教育，所从事的职业，所占有的物质财富，所拥有的社会地位有没有关系？显然是有的，但也不是完全的正比关系。

　　很多你觉得应该清晰认知定义自我的人日子过得很糊涂，生活智慧和那些社会固化的衡量因素并不是一回事。就比如程可妈妈还没她外婆看得明白。

　　程可离婚后回老家，程妈因为家人问及不得已告知了离婚消息，言语中可能多少透露一些不郁之气，姨妈她们是最常见的思维：“哎呀，怎么离婚了呢？为什么呀？”听程可大致讲完，往往又会说和程妈同样的话：“硬是不行啊，其实他要没什么原则性矛盾还是可以调整试试的，你有没有跟他好好聊过。”

　　倒是接近90岁的外婆，支着听力减弱的耳朵听完了经过后，拐棍往下一戳：“离得好，日子不能委屈自己过。不要听你妈和姨妈的，她们都是老思想，一张面子看得比什么都重。以为人人都把眼睛盯着了自己，其实想多了，别人有自己的事情操心，哪个管你。做好自己不要后悔就可以。”

　　程可对此特别感激，外婆态度对于程妈的影响还是很大的。也许是为了显示自己不比一个八九十岁老太太见识低，也许是不想让程可在烦心婚姻的基础上还因为父母多些思想负担，亦或是其他原因，从老家回来后程妈闭口在不提任何不苟同意见。

　　程可对此大为惊异，程爸倒是觉得挺正常。他说程可外婆当年是一家大地主女儿，而外公只是她家的长工，在旧社会两个人的结合是需要勇气的。“你外婆能够毅然决然嫁给外公，她的行动力和意志都是这个。”程爸竖起了大拇指。

　　“我妈她们性格不知道像谁？”程可有些疑惑。

　　“像你外公，不如你外婆呀。”程爸当时感慨的情景程可还历历在目。在对比时下文娟的情况，程可只能说没有父母的谅解和支持，一位女性靠自己的力量对抗世俗的看法和压力还是很困难的。要说文娟父母的做法她虽不赞同但却理解，这是一般中国父母最常有的心态，以自己的方式爱着你护着你，并认为这就是你适合的，而不去考虑是不是你想要的。程可在婚姻路上的磕磕盼盼，让她面临打击的同时更深刻感受自己的幸运，拥有一对不代替自己思考、做决定，更不会越俎代庖地去生活的父母有多幸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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