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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毓敏


  崔荻赶到怡云阁时连官服也没来得及换下,玉带本就宽松,沉甸甸地往下坠着,跑起来上下颠簸,亦如他的心情,也是七上八下的。

  撷枝仍沉沉昏睡着,一动也不动。孟益也在旁边,虽然已经把湿衣服换了下来,可依旧是一副狼狈的样子。孟益看着崔荻,心中万分恼怒,可碍于这里有病人,只忍着不发作。崔荻朝孟益点了点头,当是问好,又低声道:“多谢。”

  撷枝羽睫无力地垂了下去,糍一样的脸微微透着青灰色,连着周围的光线也显得暗沉沉的。铜炉的神兽嘴里吐着烟雾,屋子里暖和得像是春天一样。撷枝仍不住打着寒战,仿佛置身在冰窖里,一点阳光也照不进来。云乔又加了一层被子,才稍稍好一些。

  孟益冷哼一声,始终给崔荻摆脸色看。崔荻也懒得搭理他,拧了帕子给撷枝轻轻擦拭额头降温。等其余人走完了,孟益才憋不住冲道:“喂”。见崔荻无动于衷,又连着喂了两声。

  崔荻这才回头问:“你是在喊我?”

  孟益道:“我有些饿了。”

  崔荻一副请君自便的神情,孟益有些尴尬,本来是想笑笑的,可又觉得此时板起脸来更合适些。于是瞪着眼和崔荻说:“我出去吃点东西。如果撷枝醒了,你不许先上去。就算上去了,你也要和她说清楚是我一直陪在她身边的,不许捡漏抢功。”

  崔荻原以为孟益是为了私盐的事情与他不痛快,没成想他考虑的竟然是这个。看这样子,他好像并没有觉察出这里面的问题,只是单纯把他当做了情敌。崔荻不免觉得好笑,可眼下这个光景他也委实笑不出来。

  孟益又用手肘撞了崔荻两下,道:“你说我们俩都是一表人才,论家世我那个太子妃姐姐也不比你的昌明侯老爹差吧。所以我觉得我也没有说配不上撷枝姑娘,你说是不是?而且,我觉得撷枝其实还是挺喜欢我……”他咽了咽口水,为了照顾到崔荻的心情,又改口道:“挺喜欢我们俩的。”

  崔荻正在喝水,被他的话呛了一大口,难以置信地看着他,只觉得这时候不管说什么话回复他都是格外的傻。

  “要我说吧,我们也别相互怨恨。这样,我们商量一下日后见撷枝的安排,从此互不打扰,和平共处,你看怎么样?”他觉得自己想到了绝妙的主意,在心底为自己拍案叫绝。

  崔荻皱了皱眉头,冷笑道:“我看你不是饿了,是吃得太饱了。”

  孟益猜想崔荻一定是吃醋了,也不想和崔荻计较,喜滋滋出了门。到了门口,又伸进一个头嘱咐道:“别忘了我刚刚说的话啊。”

  也许是孟益太过嘈杂,撷枝迷迷糊糊地动了动。崔荻凑近唤了几声,她却好像没有听见,嘴里低低念叨些什么,可就像蝴蝶振动翅膀那样轻。

  又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慢慢苏醒过来。崔荻支颐打着瞌睡,她看崔荻神色有些憔悴,也不想吵醒他。又打量了四周,不禁有些落寞。她强撑着坐起来,伸手去够茶杯,却一不小心将茶水打翻了。

  崔荻忽然惊醒,问道:“你是不是要喝水?”

  撷枝点点头。她早就觉得无颜见崔荻,现在更是愧疚到极点。可这样的心情说再多也是惘然,她只有黯然垂泪。崔荻见她哭了,一时茫然无措,想替她擦眼泪,又觉得自己笨手笨脚,伸出来的手只悬在半空,迟迟不动。撷枝自己接过手绢,抹了一把眼泪。

  夺门而入的孟益目睹这一幕气得眼冒金星,恨声质问崔荻:“我们刚刚不是说好了吗?”

  也是因为撷枝醒了崔荻才有心情说笑:“是你自己说的,我从来没有答应过你。”

  孟益又转脸问撷枝:“你可好些了?”

  撷枝颔首道:“好些了。”

  孟益又一把撇开崔荻,道:“撷枝,是我一直在这里陪你照顾你。那个崔荻是刚刚来的,来了根本没多久。我不在是因为我饿得实在受不了了,就才出去吃了点面……”

  撷枝原本郁结于心,此刻被孟益那么一闹,倒好了一大半。含笑道:“那我就谢谢公子关怀了。”

  孟益腼腆笑着:“哪里那里。”

  崔荻实在看不过眼,于是说:“孟少爷,都这个时辰了你还不回去,当心孟老爷和太子来拿人了。”

  他这才挤了挤眉毛道:“多谢兄台提醒。”

  等孟益走了,撷枝忍不住问:“你何时和孟益称兄道弟起来?”

  “我没有啊,”崔荻无奈道,“是他总一口一个崔兄的惹人讨厌。”

  话题进行到这里就冷了场,崔荻缄默无言,盯着天花板发呆。撷枝低头转着手中那只汝窑茶杯,瓷质薄如脆纸,青玉一样的颜色却塑成了睡莲的模样,也不知道有没有绿色的莲花,她是从没有见过的。青瓷光泽温润清澈,如同潋滟的水波映上去了一般。杯底残存着几粒水滴,似清晨沾在花蕊上的露珠,静谧得令人心安。

  她忽然想起彼时与陆止萧泛舟同游,正值盛夏,碧波万顷,水面清圆,一一风荷举。朵朵粉色的莲花就这样密密匝匝地躺了一池,小楫轻舟,划入芙蓉浦中,只觉暗香扑鼻。

  陆止萧漫不经心地划着船。她笑着问他:“你这个表情是不是很不耐烦啊?”

  “没有。”他说。

  撷枝“哼”了一声道:“就算是我逼你来的,可你也好歹装得开心一点嘛。”

  荷叶上的露水已被烈日蒸干,撷枝觉得酷热难耐,折了一支宽大的荷叶斜斜举着挡太阳。清风掠过,松散的发髻瞬时散开了。她抬起手,把垂下的几缕头发重新绾了上去。广袖滑落,皓腕凝霜雪。

  撷枝乍然抬头,却见陆止萧失神地看着自己,桨也移不动了。她微微一笑:“你是不是突然发现我并没有那么丑?”

  他这样望着她,像是可以望到时间的尽头,像是可以望到永远……

  水波凝成的迷雾一点一点散去,在幽暗的光晕里,崔荻再一次映入她的眼睛里。撷枝定了定神,抬头对崔荻说:“其实你不必这样。”

  崔荻道:“是我心甘情愿的。”

  “崔荻,”她戚戚道,“即使没有那个人,我也不会和你在一起。”

  “为什么?”崔荻几乎是脱口而出。

  她想起了当日永安郡主的话,苦笑渐渐浮上嘴角:“因为我并不喜欢你。”

  吴王府素来节俭,平日里的开销用度连寻常的富商也及不上,唯有到王妃生辰的时候才会奢侈些。说是奢侈,也不过是吴王特意搞出些花样来,让王妃新鲜一下,花不了多少银子。

  成氏是北方人,虽说也吃得管南方菜,但有的时候也会想尝尝家乡菜以解思乡之苦。吴王府也不是没有会做鲁菜,可成氏觉得并不十分正宗。这回过生辰,吴王专程派人去请了请了当地有名的大厨到京城来做这一顿生辰宴。

  成氏粗粗瞥了一眼,就看到了四喜丸子、乌鱼蛋汤、九转大肠、坛子肉……她心中一阵感动,提箸夹了一块一品豆腐,浅笑道:“和我小时候吃的一样。”

  管家别有意味地一笑,瞥了一眼吴王:“娘娘,这些食材都是用冰鉴走水路运过来的,自然是家乡的味道。”

  “殿下有心了。”

  撤了席之后,吴王轻轻击掌,便见一群穿着布衣短褐的民间艺人走到了二人跟前。最前头的姑娘一身深蓝色的布裙,乌油油的辫子垂在胸前,粲然一笑道:“小秋芳问吴王殿下,王妃娘娘金安。祝殿下、娘娘洪福齐天,白首到老。”

  语毕,帷幕拉开,竟是皮影戏。晕黄的光线透过层层轻薄的牛皮,人物的剪影印在白色幕布上。灯光经皮影的色彩一滤,融成了一团一团的光圈,红的,紫的,绿的,蓝的……五光十色,光彩溢目。

  红衣女子巧笑倩兮,眉目盼兮附身摘下一朵牡丹,轻轻嗅了嗅,嫣然一笑道:“好美的牡丹。”忽有少年郎策马而来,眼波流转,深情款款:“再美的牡丹也没有你美。”

  吴王转向成氏,悄声重复演员的话:“你比牡丹还要美。”

  成氏羞怯道:“别闹,正演着呢。”

  红衣女子有些不好意思地问道:“你此话当真?”少年温文尔雅地交了一个什么东西给女子:“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女子接过东西,道:“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成氏眉目含笑,静静地看着眼前这幕布上的少男含情,少女怀春。吴王瞧着成氏欢喜,也不住偷笑。

  忽然,场景一转。一个身着华服年长女子出场了,问那少年:“孩子你想娶妻子吗?”少年道:“我想娶世界上最美丽的女人。”“那你觉得阿娇怎么样?”少年欣喜万分:“如果我能娶到阿娇,我就造个金屋子把她藏起来。”

  吴王脸色骤然变得十分难看,狠狠拍了一下桌子,一干人等先愣了愣神,全部跪了下来。

  “这是谁点的戏?”

  管家硬着头皮问:“不知这出戏有什么不妥?”

  成氏却只是神色自若地鼓了鼓掌,众人虽略微松了一口气,但还是偷偷留意吴王的反应。成氏笑道:“这演的都是前朝的事情,哪就看不得了。”

  吴王气仍未平,成氏又对皮影班子的人说:“快起来吧,吴王殿下为着旁的事情心情不快,与你们无关。跟张管家到后边领赏去吧。”

  “瞧你,不就是个金屋藏娇吗,至于这么生气。”

  吴王道:“武帝为了一个歌女卫子夫将发妻阿娇幽闭长门,何等薄情。我给我的爱妻过生辰,点这么一出戏实在扫兴。”

  成氏道:“张管家未必知道其中典故,何况我瞧这出戏也只能演到阿娇当皇后。”

  见吴王仍神色不悦,成氏岔开话题:“有一件事我倒要同你说说。往几年我的生辰都是冷冷清清的,今年偏生有人送礼物过来。”

  “周遥吧?”吴王面无表情地问。

  成氏点头,随手比划了一下,勾起一抹冷笑:“一颗这么大的南珠呢。”

  吴王冷哼道:“难为他了,倒还真舍得。”

  成氏不屑道:“还不是谢谢你帮他把他那宝贝儿子从刑部大牢里捞出来。”

  吴王听到这话,气不打一处来:“以后这样的事我决计不会再做,幸好此事还是别人出面,要是让我亲自和父皇求情,我估计要怄得几天都吃不下去饭。”

  成氏轻轻按了按吴王的肩:“好啦,好在周遥如今为我们所用,我们又多了一个筹码。这之后的事情嘛,还不是全凭殿下明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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