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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七夕


  光阴流逝的格外快,似乎过了仲夏就已是孟秋。可叹的是霞光未老,鹅黄色的光晕透过窗纱映在脸上,似擦了一层轻薄的胭脂。不似的是,胭脂色浓,不及这淡如秋菊的光与影那般天然去雕饰。

  天空像是被泼了油彩,深浅不一,明灭不同。所有的光芒繁华都虚浮着,似乎一个不留神就会烟消云散。烟霞这样的高,伸出手是够不着的。

  她忽然想到与陆止萧的过往如同一场绮梦,时醒时迷间有清晰的轮廓,可又无从查证。陆止萧时常会来找她,态度若即若离。为着正事找她的时候,总是另一副模样,仿佛那些柔情蜜意和温情缱绻都是她一人的幻想,而故事里的另一个主角早就将此抛诸脑后。

  街道笔直,看不到尽头。她沿着长平街走了很远,像是能从日暮一直走到日出。入夜,灯火渐次亮起,橙红的灯笼挂了一路,彩灯绵延数里,高高低低,恰似繁星如雨点陨落。火树银花,流光潋滟,凤箫声动,不绝如缕。

  撷枝这才想起今晚是七夕,怅惘顿时涌上心头。手里只执着一盏琉璃风灯,远处一片灯火辉煌照彻琼楼玉宇,更显她埋在一片灰暗里。却见有人从灯火阑珊处走来,褒衣博带,衣袂飘举,粲然若神人。

  “是你?”撷枝惊讶地快叫出声来。

  陆止萧上前牵住撷枝的衣袖道:“我是专门在这里等你的。”

  她脸上的红晕愈来愈深,像是吃醉了酒,用极小的声音说道:“我从没觉得你这样好看。”又直视着他的眼睛道:“我不是在恭维你。”

  “我知道,”他自得地笑笑,不正经道,“你一直都觉得我好看,只是不好意思说。”

  撷枝觉得脚踩的每一方砖石都明亮起来,喜悦道:“我也从没觉得七夕这样有趣,真走到了瑶池仙境一样。往些日子我和姐妹们乞巧,显得我最是愚笨。今天我在躲懒装病了一天,倒是把这些事情全部避开了。”

  陆止萧道:“和你在一起,我也十分欢喜。”

  “止萧。”她低声试探着唤他的名字。

  “嗯。”他嗓音低沉,即使烟火这样喧嚣,仍扰得她耳畔发麻。

  “止萧。”她又低头唤了一声。

  他笑着答应,亦是放高了声音:“嗯。”

  “止萧。”她几乎是喊了出来,周围的人纷纷扭过头来看他们。

  这一次他没有答应,只将手从她的袖口滑到手腕,最后直接扣住了她的手指。宽大的袖子垂下来挡住了两人的手。她有些别扭,却并不打算挣脱开来。他们就这样手牵手,旁若无人地在长平街上奔跑。

  在这喧嚣的夜里,四处挂满了灯。龙灯、宫灯、纱灯、棱角灯、树地灯……许多叫得出名字和叫不出名字的灯。也许是秋日凉爽怡人,七夕的灯会倒是比上元灯节还要热闹。夹道的铺子还有卖乞巧物的,只是夜里光线幽暗,撷枝放了好几次绣花针,都斜斜沉入了碗底。

  撷枝扫兴地往前走了几步,忽然停下了步子。陆止萧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不禁一笑,道:“你等我。”

  摊主笑意盈盈地迎上来道:“这位公子,我们的彩头就是那盏波斯的八宝璎珞纱灯,你瞧着是不是是很好看啊。射一箭只要十文钱,射中了就白白送你。”

  陆止萧接过弓,轻轻颠了颠,摇头道:“太轻了。”

  “这位公子身手这样厉害啊,那我给您换一个重一点的弓。”

  他毫不费力便将那张硬弓拉开,箭头带着一簇焰火划过夜空,稳稳地落到了灯芯里。灯架上的花灯一个接一个被燃亮,好像桃花、牡丹花、芍药花同时展开,让瑟瑟秋日生机盎然。炽热的火光蔓延开来,明亮得宛如白昼。

  陆止萧从目瞪口呆的摊主手里接过那盏璎珞灯,从钱袋里掏出十两银子递到他手中,笑道:“谢谢。”

  摊主见到闪闪发光的银子才松了口气,看了看撷枝道:“这盏灯与尊夫人真是十分般配,夫人一定会喜欢的。”

  撷枝连忙解释:“我们不是……”

  陆止萧却道:“我内人比这灯还要好看。”

  蜿蜒的江水萦绕着城郭,江上船帆微动,灯光璀璨,似一颗颗水晶铺撒在银河之中。粼粼波光映射满天星光,像是五彩玉石碎成了金粉,装点着澎湃的波涛。陆止萧摇动着船桨,莲舟轻移,水波荡漾。深蓝也夜空与宝蓝色的江水连成一片,明暗的交界处由浅变深,遥远得好像怎么走也够不到。

  撷枝放了许多盏莲花灯,绢纱做的花瓣轻盈薄透,花蕊处的烛火灼灼,随着水波飘散得远了,便只看得见一个滚圆发亮的火球,像是明珠,却比明珠更加鲜亮夺目。她半张脸隐在阴翳里,可借着星辰的微光仍能见到悠远的笑意。

  他们枕着轻舟,舟下是深邃的江水,虽未饮酒,已是微醺。早已忘记周遭的明亮闪烁皆是倒影,以为是满船清梦压星河。他们都有些恍惚了,觉得星星点点的光辉落了一身,像是无数的萤火虫从身边掠过。夜色如水,可这一弘原本沉寂沉寂的流水在此时终究不能平静。

  “天阶夜色凉如水,卧看牵牛织女星。”撷枝道,“你瞧着哪一颗是牵牛星?”

  “不知道。”陆止萧像是要睡着了。

  “你说牛郎和织女真的能每一个七夕都来鹊桥相会吗?”撷枝忽然有些失落,“纵使王母答允,可聚少离多,他们是否还和从前一样心有灵犀。牛郎在凡间也许还会遇见别的女子,为他生儿育女。只有织女一个人面对着迢迢银河,守在孤寂的天庭里……”

  他缓缓睁开眼,道:“你又胡思乱想了。”

  她坐直起来,看着满天繁星,兀自道:“陆止萧,有时候我真的觉得我是你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开心时,便哄我一下,厌倦了,就把我一把推开。你冷淡疏远我的时候,我是这样难受。可只要你对我软和些,我又会把那些不愉快全都忘干净。你给我句准话好不好,你到底想要我怎么样?”

  她絮絮说了很多,空气极其安静,只听见身旁传来一阵均匀的呼吸声。他的确是睡着了,也许那些话他一句也没有听见。

  东方渐渐吐露出鱼肚白,江水弥漫着袅袅水雾,将整艘小船消融在了烟雨之中。青色的雾像墟里人家的炊烟,等到雾霭更浓了些就是月影纱的模样,朦朦胧胧,模模糊糊,如同画轴上蘸了水。

  陆止萧将船划到了岸边,对撷枝道:“回去休息吧。”

  忆起适才发生的一切,陆止萧只觉得像梦一样。莫说旁人,连他也觉得真真假假,无从分辨。衣襟上还沾染着清甜的气味,提醒着他所有的温情缱绻都是真切的。在外吹了好一阵子风,那味道才慢慢褪去。

  崔荻道:“你怎么一直站在风口上?”

  陆止萧不知以何种态度面对崔荻,径自说着别的话:“最近孟益并没有再和周遥私下里单独见面了,恐怕是撕破了脸。”

  “是太子禀明了圣上说要彻查此事。”

  “咱们这位太子殿下倒是个雷厉风行的,”陆止萧冷笑了一声,又问,“他若是要查,能查到什么程度?”

  崔荻漫不经心地敲了敲案上的紫檀精刻雕花踏马,木雕传出阵阵沉闷的声响,他笑道:“你看这个摆件釉面光滑,雕工亦是上乘,可内里的紫檀木却是个不中用的。”他把紫檀推开,又道:“若是要查,也未必能查出什么,就只怕有人急于自保,反倒自乱了阵脚。”

  “我听说周遥近些日子和吴王走得很近,想来是要投靠吴王。可这吴王只顾求仙问道,哪里能成什么气候。”

  “他果然是着急了。”崔荻看着茶杯里沉浮的茶叶,悠然一笑。

  周遥在正厅里负手踱步,焦躁得仿佛热锅上的蚂蚁。周翼之呆愣愣站在座椅前,连大气也不敢出一口。寒蝉凄切,哀婉的鸣声此起彼伏,像是不祥之兆。周遥恼怒得将桌上搁的碧玉太平有象方壶狠狠掷在地上,怒骂道:“都是干什么吃的,把这些个蝉全都给我粘了。”

  手下一时慌乱,不知该先去粘蝉还是先将方壶捡起来。周遥的脾气素来古怪,总觉得手下人对他心怀怨怼。此时家仆无论是修理还是处理那方壶都会被当做刻意挑衅,即使是服侍周遥多年的侍从也不知该怎么办。周翼之打了个手势,让他们退下。

  “父亲息怒,”周翼之道,“我们做这些事,陛下向来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总不会为了那么一个古怪脾气的太子就向我们发难。无非……无非提点我们几句也就罢了。”

  周遥登时变了脸,笑意从嘴角慢慢渗了出来,虽连眉眼也是笑的,却使人不寒而栗。他轻轻伸出手,像是要摸周翼之的头发。周翼之惶恐不安地往前走了几步,脸上亦堆着笑意。周遥只是扬手,使了全力扇了周翼之一个耳光,周翼之的脸一下子肿了一大片,吓得“扑通”跪在地上。周遥觉得还不解气,又朝着他心窝子狠狠踹了一脚,指着周翼之的脑门心道:“你倒还从容啊,都大祸临头了还不自知。若是太子诚心要拿我们周家开刀立威,陛下能保全我们吗?就算陛下保全了我们一时,等他百年之后,我们不还是待宰的羔羊吗?”

  “真严重到了这一步了吗?”

  “要不是你为着一个歌伎与人争风吃醋,哪来的这些个破事情。你最好给我在家闭门思过,等私盐的事情压下去了,便和我一起去吴王府上拜见。”

  周翼之捂着心口,勉力道:“所以父亲近来与吴王交好是为了这个?”他心中一震,赶紧跪直了道:“父亲,这可不成啊,要是失败了可是要掉脑袋的。而且那吴王,不知是否有此意?”

  “你老子官场打拼这么多年,要是连这点把握也没有,不是白白惹人笑话。”

  周翼之连忙点头:“父亲大人说的是。”

  周遥又问:“对了,你可查出柳撷枝背后的是什么人了吗?”

  “她这样的风尘女子交往实在过于复杂,让我无从查起。她与一般的客人不过是泛泛之交,倒是对那巡防营统领崔荻是格外不同。坊间多有传闻,说崔荻是她的姘头。”

  周遥捋了捋胡须,道:“那就全了。崔荻为了当年陆家的事情一直记恨于我,想要找机会报复呢。殊不知他和他老子还得谢谢我当年放了他们一马,要不然啊他崔荻早和陆家那群乱臣贼子一样做了孤魂野鬼了。”

  “当年父亲是看了永安郡马爷的面子才留了他们一族的性命,如今郡马死了,崔家也不过是个徒有虚名的空壳子,何不……”

  “不急,等我们解了燃眉之急,再慢慢对付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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