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2章

从那以后，纪氏将所有艳丽的衣衫丢弃。将金簪收起，换成木簪。从不踏出院门。

        可这一切，并没有换回丈夫的体谅。两人除了吃饭睡觉在一处。其他时候都不见面、不说话。

        再后来，有了小少爷和小小姐。纪氏话多了些。可上天，再次将苦难降临在这个可怜的女人身上。

        甄游千路遇劫匪，死了。这偌大的甄府和庞大的甄记都落到了这个女人的肩上。

        她一边跟着他甄福学习理账，一边照顾婆母幼子。

        甄记一年之内缩水了一半。好在她自小就熟读经典子集，学什么都快些。她以惊人的速度，学会了打理生意。然后让他甄福出面，与给大掌柜、管事交接。她在后方运筹。

        第三年后，甄记完全恢复了元气。之后慢慢的，甄记成为富商云集的苏州城里数一数二的富户。

        而外面，只知道他甄福是甄记的总管，老夫人是甄记的实际指挥人。可没人知道，老夫人早已受不了接二连三的打击，卧病在床。

        等到老妇人去世，她就让当时只有九岁的儿子，随着各个掌柜的走，轮流向众人学习。少爷这才有了天才掌事人的美名。

        她又为长女重金聘请宫中教习嬷嬷，琴棋书画大家，为其教授。

        作母亲的，因为从早忙到晚，没有时间陪伴孩子。两个孩子又小小年纪被迫接受那么多。所以孩子对母亲诸多怨怼。

        而纪氏又是个什么都不往外说的性子。这才导致现在的母子关系。

        纪莫逾回到房中，坐在铜镜前，卸着木簪，通着发丝。

        兰娘整理完行李，端着水盆进来。看着纪氏这个模样，心疼的眼圈通红。

        “小姐也忒能忍了，明明小姐对公子和小姐殚精竭虑，费尽心血。为何就是不对二人说呢？”

        她为了不让女儿孤单的嫁去京城永毅侯府。才在十七年后，第一次要跨出院门，走上了遥远的京城。

        这还不够吗？

        还让她说什么呢？

        说，长子十七岁便能以双手算盘，日进斗金而闻名江南。长女则被称为江南第一才女。这都是自己的功劳？

        说，她要为长子求娶一名与自己一样善于经商的女子为妻。等到将来多生些儿子，让其中几个走他想要的仕途？

        让长女嫁给一个权贵之家里面有出息的幺子。用她给的大笔嫁妆撑腰，多生些儿子就能站稳脚跟？

        再等到女婿身居高位之时，就可帮衬儿子的孩子仕途平稳？

        可这些不都是两个孩子恨自己的理由吗！自己又能辩解什么呢？

        她已经将两个孩子今后的路安排好了。她想，就让他们在人生的漫漫长路上体会吧。终有一日会发现她的苦心。即使没有，也没关系。她不需要任何人理解感谢她。她从前从未得到过那些，不也这样熬过来了吗！

        兰娘看着主子将万事憋在心里的样子，心中酸楚。

        主子幼时家道中落，空有书香门第的壳子。实际靠典当东西为生。老爷夫人经常因为一文钱的去处而争吵不休。后来更是为了巨额聘礼，而将主子卖给甄游千这个，足足大了她两轮的商贾。

        而在这段老夫少妻当中，主子并没有得到宠爱。

        甄游千娶她，只是为了传宗接代，为了孩子们有一个好看身份的娘。可是她的容貌被他忌惮。她从发现后就没有出过门。可还是得不到他一丝怜爱。成婚四年。甄游千死在了外面。

        主子为了抵抗原配、继子、族亲的觊觎，还要撑起这偌大的家业，她不得不强大起来。

        每天忙着照顾生意和中篑，疏远了孩子。又与不断上门打秋风的娘家断绝往来。

        她太孤独！太苦了！

        第二日晌午

        当那扇关了她十七年的大门，即将在她面前打开时，她本能的想往后躲。可身后是她的两个孩子，她只能挺直脊背，大步迈出。

        当迈出来时，外面街道吵杂的声音，来来去去晃动的人影。好像一下子从轻纱围帽下钻进来。让她一下子晕眩的晃了下。

        两个紧张的注视着她的孩子，连忙上前扶住她。

        她的心软了下，稳住。拍拍两人的手，告诉他们没事。然后赶快上了马车。

        来到码头，这里更加混乱。那如山一般立在自己面前的人商船让她感到压抑，喘不上来气。即使那商船上挂着甄记的徽记。纪莫逾如一只被卸掉了壳的蜗牛，茫然无措。她努力压抑着自己内心的焦躁，往舢板上走。

        当纪氏站在商船甲板上，船长请示她准备开船。就在这时，一队人拦住了他们，拿出一个腰牌，请求上船。

        船长将腰牌递给纪氏，纪氏一看上面刻着巡抚二字。

        正所谓民不与官斗，更何况她们还是末等的。她那里有余地不让人上船呢。

        透过围帽，纪氏隐约看见，打头之人一身洒脱的鱼肚白道袍，行走间衣袂翻飞，甚是飘逸。这一身淡然随性的装扮，想来人也不会难相处。

        盛延堂上得甲板，就看见打头一个，长得甚是好看的少年。后面除了丫鬟、婆子、小厮打扮的人外，还有两个戴围帽的女人。

        前面的那个穿着一袭天水碧儒裙，外罩月白褙子。单看打扮应是四五十岁的年纪。

        可船长江风猛烈，吹的她儒裙翻飞，晃动间那削肩蜂腰被显露无疑。而偶尔飞起的围帽下摆下，显露出的那一点粉嫩的下巴，更是没有一点岁月的痕迹。

        她猜，她大概双十年华。

        而后面的女子，下着朱砂色金丝百褶如意月裙，上面是绣牡丹湘妃色短儒。颈下围着一圈满绣连缀式云肩。

        不用想也知道，这必是永毅侯府未来的少夫人了。

        再猜想，刚才那女人应该是甄府那个从未露面的掌家人。

        盛延堂向众人一揖，慢声细语的说：“本官着急回京，搭乘贵船，多有打扰，万望见谅。”

        众人一听这醇厚低沉的嗓音，心瞬间落回原处。这样温和的声音，应该是出自于一个温和的人。

        纪氏和甄雪凝对着盛延堂福了一福。甄智轩则客气的说：“大人不必客气，能护送大人是我等荣幸。大人就当成自己家就好。”

        “好。”

        一个简单的好，却让甄府众人一愣。不是应该推拒吗！

        甄智轩轻咳一声，叫副总管关齐安排众人住处。大家各自散去。

        晚饭也是各人在自己仓房简单用过的。

        纪氏虽没走什么路，但今日过于紧张，耗费很多心神，她早早就睡一下了。

        半夜时，剑书轻敲盛延堂舱门。“大人，好像不对劲。水下应该有人。”

        顾延堂危险的眯起眼睛，越发慢悠的说：“多少人？”

        剑书觉得他们家大人比水下的人可怕多了。“不敢肯定。但看水花，最多三十人。”

        “不要下手，等着他们上来。要活的！”

        “是。”

        过了大概两刻钟，盛延堂听见舱外有脚步声。然后有迷烟从窗纸吹进来。盛延堂冷冷一笑，躺回床上。

        除了顾延堂的人，船上都中了迷烟，浑身无力的被抬到甲板上。

        为首的水匪，居高临下的看着众人。然后定在顾延堂脸上。就在他要动手时，一个猥琐的声音响起。

        “老，老大，仙女儿，仙女儿啊！”

        那个湿漉漉的，如瘦猴一样的男人蹲在甄雪凝身边。颤抖着声音说。

        领头的啐了一口：“水猴子，你小子看见女人就走不动道。哼，还能有怡红居的桃扇美？等干了这一票，老子让你跟桃扇睡一宿。哈哈哈哈”

        “不是，老大，是真的，你快来看。”那水猴子口水都流出来了。

        甄府众人想挣扎着起来，可奈何怎样都动不了。

        甄雪凝被吓得泪流满面。看着更是我见犹怜。让人蠢蠢欲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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