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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人偶之主


台上易无情宣布了人偶的买主,云青久才放下一半的心。向沐珂告诉她,按规矩会有人将拍下的物品送来,云青久便站在门口等着。

        不多时,有人来请他们,说是要交付拍卖品,请买主走一趟,以便告知卖品中的“故事”。

        云青久即刻原本就等的焦急,此时见有人来,恨不得立刻找到卖家,问清其中缘由。向沐珂几个也跟在她后头。

        来喊人的伙计见她后面跟了一串人,面露难色,恭声道:“这件卖品特殊,需要买主亲自去拿,两位贵客请留步。”

        “不,我们要跟她一起去。”向沐珂抱着刀,态度十分强硬。

        “这”伙计守在门口,不敢做主,一脸为难地看着看起来比较好说话的云青久,云青久当然不会拆她的台,看向向沐珂沉默不语。

        “这谢吉楼是我龙鳞镖局的产业,我这位朋友赶时间,你不要磨叽了,怪罪不到你头上。”向沐珂亮出了龙麟镖局的腰牌,那伙计见了腰牌,如释重负。

        “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冒犯了!诸位贵客请随我来——”

        云青久与向沐珂对视一眼,点了点头,跟在伙计后面往外走。

        她们进楼时,天还没有黑,楼里看起来亮堂堂的,此时楼道里点着油灯,昏昏暗暗的,到显出几分神秘来。

        伙计带着他们下楼,一直下到地下二层,又在狭长的走到里走了许久。

        云青久回头看看向沐珂,向沐珂朝她摇摇头——这地方,她也没来过。

        走了大约一刻钟,到了一扇雕花实木门前,伙计停下了,伸手有节奏地敲了敲门。云青久估算着方向,他们此时正是在拍卖台下。

        “吱吖”一声,门从里面打开了,有个跟伙计穿着同色衣服的人请他们进去。

        门内别有乾坤,宽阔的空间内竖着几排木架,木架上皆是大大小小的锦盒,上面用各色丝绦系着标签,云青久猜测这便是拍卖会的藏品了。

        他们跟着新伙计穿过这一排排木架,到了里面,掀过一道风帘,这才到了目的地——一间小小的暗室,里面摆着张木桌,一把椅子,还有个坐在轮椅上的陌生男子,正在等他们。

        他们几个一进去,几乎就将地方挤满了。

        “买了木偶的,是哪位?”轮椅上的人面色苍白瘦削,一双细长的眼睛里迸射出犀利的光彩,好不避讳地在他们每个人的脸上审示了一圈。

        云青久被他看得很不舒服,出声道:“是我。”

        那人将目光集中到云青久脸上,嘴角扯出个轻蔑的笑,“呵,这就是个普通的木偶,姑娘若是抱着赌宝的心态,那可就亏大了。”

        “你的木偶,是哪里来的?”

        听到云青久问出这句话,轮椅人皱眉凝神,牢牢盯着她,反问道:“你问这个干什么?普通手艺人造的罢了,你现在要退货,恐怕晚了。”

        “你看这个——”云青久拿出包袱里的另一个木偶,递给他看。

        轮椅人浑身一震,似乎要扑过来抢这木偶,可他毕竟有腿疾,猛地挣扎了一下,还是颓然地坐下了。

        他毫不在意自己的失态,激动道:“你这木偶,是谁给你的?”

        “是我先问你的,你先回答我。”

        “是一位好友相赠。”

        “他叫什么?”

        “宋世清。”

        “你果然认识他!”云青久终于找到线索,激动不已。

        轮椅人见云青久的确是知情人,受宋世清母亲所托而来,一改刚刚满身是刺的样子,颓然地说起过往。

        他叫李慕时,原是南邻一家普通商户之子,三年前,中州举行三年一届的才学大考,他也是其中一名,与宋世清不同,他学的是武艺,二人在一处茶馆相识,虽然一文一武,但志趣相投,互相引为知己。

        那次大考是赴皇城终考的最后一道关卡,过了这次考试,他们便能求得功名,为皇家办事,光宗耀祖。两人一见如故,又同是外乡人,便在城里租了个院子,请了为婶子照顾起居,专心备考起来。

        两人一个刻苦读书,一个勤学苦练,只可惜天不遂人愿,二人双双落榜,放榜那天,他们在城里一间酒馆痛饮,半个月前,二人对饮时,皆是信心满满,大谈今后的抱负作为,如今只能相对无言,借酒浇愁。

        他们喝得烂醉,回家时也是互相搀扶着,李慕时还记得,那天晚上没有月亮,回家必经之路上的人家也都歇了,到处是一片漆黑。

        他们两个大男人,本也没什么可怕的,迷迷糊糊就走了进去,走到一半,不知何处来了一群人,给了他们当头一棒。

        再次醒来时,他们被关在了地牢里。

        李慕时是习武之人,虽不是什么武林高手,身体总归要强健些。他倒在地上,只觉得头痛欲裂,正要站起来,却听见一声惨叫。

        “救命,救命啊啊啊,有怪物,不要,不要——”

        “叫什么叫,给我放老实点,再叫老子现在就送你去见阎王!”

        李慕时艰难地睁开眼,他看见不远处有个人被两个穿着甲胄的大汉拖走,撕心裂肺地呼喊。他心慌不已小心地移动着脑袋观察四周环境。

        这地牢分了许多个笼子,皆用铁栅栏隔开,李慕时不敢随便动,只能看到对面足足百来个这样的笼子,每个笼子里都装着十来个壮年男子。

        他们有的神情憔悴,脸上苍白若鬼,有的身强力壮,眼神麻木,除了刚被拖出去那个人,没有人喊叫,也没有人试图逃跑。

        到了此时,李慕时也只知道自己是叫人拐走了,只是不知道拐他来有什么目的。他查看了一圈,暂时没有看见宋世清,自己所在的这个笼子里也关了七八个壮汉,都晕着。

        李慕时躺在地上,闭眼思考着,他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尽管累极,也不敢睡着。

        不知过了多久,原本静的可怕的地牢里又想起了声音,李慕时偷偷睁眼去瞧,是刚刚被拖走的人又被带回来了,他像个麻袋一样被扯着头发拖了进来,整个人一动不动,似乎是晕了过去。

        那两个人拖着他路过李慕时的笼子,李慕时看到那人脸上苍白干瘦,嘴唇没有丝毫血色,看着简直就像是个死人,他心中一惊,牢牢掐住手心才止住身体的颤抖。

        那两个人低声交谈起来。

        “这个看来不行了,再用一次就得丢了。”

        “还好今天又送来了些好货,不然可不好交代。”

        “可不,老张说外面那群可了不得,也不知是怎么做的,神不知鬼不觉拐了这么多人进来”

        他们将人仍回笼子里,又挑了个人带出去。

        李慕时听得他们的对话,满心疑惑,他能听得懂这些人讲的是中州当地的官话,却无论如何也不懂他们讲的是什么意思。

        人怎么能被“用”?

        很快,他就懂了。

        李慕时躺在地上装晕,与他同笼子的有个汉子也醒了。他一醒来,就叫嚷起来,用力捶打铁笼子,哐哐作响,又吵醒了几个。

        外面很快进来了几个穿甲胄的人,他们对这种情况见怪不怪,也不废话,手里拿了木棍就是一通教训,把人打服了,又打开笼子,提了一桶不知是什么的药水,一个个给他们灌下去。

        李慕时假装睡着,他们也不放过,掰开他的嘴,给他灌了满满一碗。

        那东西不知是什么,竟有一股淡淡的香气,喝下后整个人都平和了下来,就连头也不痛了。

        李慕时心中知道不妥,等人走了,他将手指伸进喉咙里,催着自己吐了出来,好在晚上酒水喝得多,没吃什么东西,吐出来的除了药汁,就是些酸酒,他又从底下抠出土灰来,将这一摊盖住,学着同笼子中的人的样子,脸上带着笑意睡着了。

        接下来的几天,看守地牢的人一日三餐都会给他们送吃食来,虽然做法粗糙,但用料都是些精细米面,鸡鸭鱼肉,单论材料,竟比他平日在家中吃得还要好。

        每日里还有一碗汤汁,那汤汁味道与进来当天被灌下的如出一辙,每次看守来取空盘时,都会着意留意这汤汁是否有剩下,李慕时也不敢做得太明显,只能偷偷吐一些在衣服上,再含上一大口在嘴里,等看守走了再吐出来。

        同笼子的人是无心在意他这些举动的,自从喝了这药汁后,他们一个个仿佛温顺的绵羊一般,每天就是吃和睡。李慕时多少还是喝下了一些,意识也渐渐有些模糊了。

        他能感觉到自己像是醉酒一般,整个人都轻飘飘的,有时意识不到自己的处境,满心的都是幸福与满足。

        警醒的时候,他会挽起袖子咬自己一口,直到咬出血来,用这疼痛提醒自己,此刻处境之危险。

        地牢中没有日夜之分,终日点着油灯,李慕时只能根据看守送餐的频率来计算日子。在这里待了五天之后,他几乎已经知道那些被带走的人是做什么去了——

        他们被带去放血。

        好好的一个人,带出去时只是有些疲累与肮脏,再回来就似失了魂一般,整个人都瘪了下去。

        这整个地牢里,分为五个区域,是按身体健康程度划分的,李慕时这一边,是属于身体强壮的区域,各个都肌肉饱满,精血充足。在最末的区域,放着那些失了数次血的人,他们已经瘦削不堪,明明是青壮年纪,却宛如耄耋老人,命不久矣。

        也恰恰是这个区域的人,因为失血过多,反而受药汁影响最少,总会有几个叫嚷起来。

        在这叫嚷声中,李慕时才渐渐分辨出地牢的用途和他将来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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